提示:今天,面对这些记述,面对几乎是泛滥成灾的“泛突厥主义”,又称“大突厥主义”,我们完全可以说,所谓的“突厥族”在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,突厥不过是历史上活跃于蒙古高原和中亚地区的民族集团统称,也是中国西北与北方草原地区继匈奴、鲜卑、柔然以来又一个重要的游牧民族,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有着相同族源的人群,而是在一个集团称谓下的许许多多个分支。
悦般国,我们现在给它的历史定义是:魏晋南北朝时期北匈奴后裔建立的西域国名,“般”的读音应为“盘”,因其地古称“洧盘”而得名。南北朝时期与高车、柔然、厌哒、北魏争夺西域(新疆地区)的四大强国之一。东汉时期,北匈奴西迁康居,其部落老弱病残者留居于新疆焉耆以北的巴音布鲁克草原一带,后与乌孙人、高车人同化融合,自成一国,南北朝时,国境拓宽至伊犁河流域。在与北魏与柔然争地的战争中,初与柔然交好,不久反目,征战不绝,并与北魏结盟,共同打击柔然,并于北魏保持着友好关系。其政治影响近似汉代乌孙。
根据按《魏书》记载,其“地方数千里,众可二十余万”。它可以写作Ueban,Urpen字面意思:“弱匈奴”,也是我国历史学家使用的名字。到了5世纪,悦般被阿尔泰山的土著属于铁勒的铁列乌特征服和打散,分裂成四个部落:处月(Chuyue、沙陀);处木昆(Chumuhun);处密(Chumi);处半(Chuban)。
这里面有一个问题,当时,匈奴羸弱之人不能离去,留居于新疆焉耆以北的巴音布鲁克草原一带是有可能的,“地方数千里”也是有可能的,但“众可二十余万”却是不可能的。我们都知道,匈奴人是全民皆兵的,除了老人与小孩子不能参加战斗外,女人有时在战场上也能派上用场,如果“弱匈奴”有20万之众,那么,匈奴的西撤大军至少应该有50万!
问题也就是这儿来的:窦宪破北匈奴之战的最后一战是在公元91年2月,匈奴北单于复设庭帐于金微山(今阿尔泰山),窦宪遣汉将耿夔率锐骑,出居延塞(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)余里,再破北单于军,歼余,北单于逃走。北匈奴一部开始向欧洲迁徙,余部溃散。我们可以想想50万大军能被骑击溃吗?这基本是没有可能的。
答案在这儿就出来了:西撤的匈奴大军当时留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一带老弱病残并没有20万,那些老弱病残是在后来与当地的部落融合发展才有了20万人的,而且,从他们最终分裂的部落名称处月、处木昆、处密、处半来看,都带着一个“处”字,似有某种血缘的关系,但有各成派系,分明是除了融入匈奴的老弱病残之外,和匈奴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。按现代史学家的理解,这个“处”的含义是指中亚河流——楚河的“楚”,指他们曾生活在楚河流域,4个部落也统称为“楚”部落集团。
处月、处木昆和处密,唐代的史料记载很多,但都是隋唐时的概念:处月,西突厥别部,即是后来的沙陀族;处木昆又译作触木昆,也是西突厥部落的名称,游牧于金山(今阿尔泰山)以西,今准噶尔盆地的北部,为左厢五咄陆部之一;处密亦作外蜜,在汉文献中没有专门的记载,中外学者对其也没有过多研究,只考察过其所处位置;处半的情况大致相似。
《新唐书》中记载有:“唐有鼠尼施。”鼠尼施是西突厥的一个部落,又译作苏尼鼠、苏尼失。游牧在今焉耆以西的巴音布鲁克草原。这个部落人口众多,实力强大,是突厥左厢五咄陆中的强部,曾经跟随阿史那贺鲁背叛唐朝。公元年,唐将苏定方率兵西,鼠尼施部以精骑二万帮助阿史那抵抗,被唐军击溃。次年,唐朝平定西突厥汗国,即以此部游牧之地设鹰娑都督府(在裕勒都斯河流域,大裕勒都斯河源哈喇库尔山北麓,小裕勒都斯河源裕勒都斯山。两河出巴伦阿喇汇为海都河,即今开都河,注入博斯腾淖尔),归昆陵都护府(治庭州,在今新疆吉木萨尔北破城子)管辖,由兴昔亡可汗(唐帝国册封西突厥王室后裔的封号,投降唐朝的原西突厥贵族、室点密可汗五世孙阿史那弥射)统领。
鼠尼施也可以是一个人,公元年,处月(沙陀)人因受吐蕃压迫,北迁庭州,朱邪辅国遂率其部入朝,朝见唐玄宗。公元年,朱邪辅国复领金满州都督,唐玄宗封其母鼠尼施为鄯国夫人。唐玄宗封朱邪辅国的母亲鼠尼施为鄯国夫人是有很深的用意的,“鄯国”是指楼兰故国,汉朝人给改的名,何光岳《南蛮源流史·鄯善国的兴衰》释:“鄯与禅同音异译,华教最重禅理,楼兰人是最早接受佛教之国,其都城扜泥的急读音为禅,即鄯善,意为佛教城。善者良也,亦为佛经宣传慈善之义,应起于佛教。”
鄯国夫人去世后,唐代大诗人王维为她写过一篇祭文,说她“教义所及,忠信弥笃”,“行閨訓於穹廬,成母儀於蕃國”(《為王常侍祭沙陁國夫人文》)。可见,鼠尼施不是一般的女人,而她就是五代后唐开国皇帝李存勖的祖先。
由“处”到“鼠”,由一个部落到一个人,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是突厥人起源的混乱,所谓的突厥不过是他们冠上的一个名号。突厥,5世纪中归附于柔然,为其炼铁奴。徙于金山南麓(今阿尔泰山),因金山形似战盔“兜鍪”,俗称突厥,因以名其部落。最正统的阿史那氏最初只有数百家,后来突厥部落有数万人,多数人来源于周围的铁勒部落人。这就是说,真正的突厥在中国的历史上最初只有千把人。但在这里,这么多的部落都成了突厥人。虽然,他们以阿史那姓氏的部落为最高贵和最纯正的,但其本身的来源就很模糊。在以“处”为首的4个部落或者说是部落集团中,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匈奴人的影子,也可以看到于阗的人崇拜。
鼠神是古于阗国崇拜的一种神。于阗就是今天新疆和田。相传有一年匈奴数十万大军西进,欲吞并于阗,就在老鼠居住的鼠壤坟旁屯军驻扎。当时于阗国仅有兵力几万,难以抵挡匈奴大军。于阗国王素知沙漠有神鼠,所以摆设祭品,焚香求救于神鼠。
这个传说在《大唐西域记》里有确切记载。在今和田的丹丹乌里克废墟里曾出土过一些壁画,其中一块尺幅较大的壁画上画着一个鼠头半身人像,头戴王冠,背有椭圆形光环,坐在两个侍者之间。这幅被命名为《鼠神图》的壁画描绘的就是曾经拯救过于阗古国的鼠神。
求救过神鼠那个夜晚,于阗国王梦见一硕鼠对他说:“敬欲相助,愿早制兵,旦日合战,当必克胜”。国王得知有神鼠保佑,便命将士天亮前出发,长驱直入突袭敌兵。匈奴军队措手不及,惊慌失措。匆忙骑马披甲迎战,不料马鞍、军服、弓弦、甲链和系带都被老鼠咬断,匈奴军队完全失去了战斗力。于阗军队势如破竹,大获全胜。国王感激神鼠大恩,就建造神祠来祭祀,以求福佑。从此往后,鼠神成了古于阗国供奉的神灵。
于阗国是塔里木盆地南缘一个古老的塞人城邦,从公前建立政权至公元年被灭国,国祚长达年。显然,他们和匈奴人作战的时候并没有突厥人的概念,但突厥人却与他们一样崇拜起“鼠”来了。需要说明的是,原住民为雅利安人种的一支,使用属于印欧语系的方言和阗语,他们的汉化程度非常高,《北史》中有这样一段关于于阗国人外貌特征的描述:“自高昌以西诸国人等,深目高鼻,唯此一国(于阗),貌不甚胡,颇类华夏。”
于阗就是“瞿萨旦那国”,在《大唐西域记》的记述中,公元前3世纪,东土移民1万余人来到于阗河下游,不久阿育王宰辅耶舍也率领人越过大雪山北上来到这里,他们决定联合建国。他们因为因仰慕中原王朝,有两位君主甚至改姓李,他们分别是尉迟僧乌波(李圣天)、尉迟苏拉(李从德)。
很明显地,这4个全以“处”为首的后来被冠之以突厥人的部落,在这里,和华夏人或者汉人也扯上了关系。
唐朝时期西突厥的一个强悍部落,该部落以一种凶猛的月熊(鼬熊、狼鼠、貂熊、狼獾)为图腾和以貂尾纛为徽志旗幡,自称“月熊族”。在突厥语尼施中意为“草原明珠”,他们尼施以为部落名称,胜兵两万余。唐王朝史官音译其为“鼠尼施”,亦称苏尼鼬、苏尼鼠、苏尼失。苏尼鼬部的首领,即为西突厥可汗属下的贺莫达干咄叶护(突厥官职,相当于唐朝左骁卫大将军),与西突厥中的处木昆律啜、胡禄居阙啜、摄舍提暾啜、贺逻施啜合称“左厢为五咄陆部”。史书中记载最早的苏尼鼬部贺莫达干咄叶护,名字叫鼠尼施·处半啜,亦称苏尼鼬·处半啜、苏尼鼠·处半啜、苏尼失·处半啜,“啜”即其首领的官号,“贺莫达干咄叶护”为其突厥官职,率其部众主要游牧在今焉耆以西的巴音布鲁克草原(今新疆和静西北至天山山脉中部山间盆地)、鹰娑川(今新疆巴音郭楞州开都河上游流域)一带,人口较多,实力也很强大,属于西突厥左厢五个咄陆中的一个强大部落,为西突厥可汗阿史那·贺鲁的军事主力核心。
公元年,唐朝灭掉了西突厥,尼施部万余人被安置于鹰娑川(今新疆巴音郭楞州开都河上游),武则天执政时期曾经下令将突苏尼鼬部内迁,结果遭到该部族人的强烈反抗,后来,该部族人自行迁徙至西南川黔之地。今天的史学家们分析认为,他们相对集中分布于滇西遂久县(今云南丽江)、澜沧江流域金州一带(今贵州黔西贞丰、册亨、望谟),之后,其部族人多以故部名冠改为汉化字单氏,即称鼬氏、鼠氏、貂氏、貉氏、佑氏、苏氏、尼氏、施氏、失氏、贺氏等,史称“鼬鼠之族”,逐渐与川黔之地的羌族部落融合,成为后世西南夷(羌族、彝族、傈僳族、仫佬族)的先民之一,皆世代相传至今。
如今,在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的彝族中仍有鼠族,至今仍然保存着以鼠为名的十二个鼠族,多称鼠氏。在云南傈僳族中亦有鼠氏族人,分布在云南省丽江市新华办事处的小箐村,后有改为贺氏者。这两支鼠氏族人皆源出古代西突厥阿史那部的鼠尼施部落。
这些在《新编千家姓》(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,年)的记载与《新唐书》等古籍的记载都是可以相互印证的,只是,我们似乎很难想到鼠尼施部落竟然迁徙至大西南,并融入了那里的少数民族。而在突厥人中被当作是最高贵和纯正的阿史那家族,在投奔唐朝之后,逐渐汉化改姓,但由于家族各支敌对、分裂、厮杀,改为的姓氏也有所不同,目前已知的有史、李、阙、默等姓,后裔主要分布在陕西、内蒙古、山西、河北、河南、甘肃等地,数量极少。
《隋书·突厥传》:“隋末乱离,中国人归之者数,遂大强盛。”这里说的“中国人”即中原人,汉人。意思是说,突厥是与汉人大量混合才强大起来的。另外,《周书·》和《北史》都有相同的记载。《旧唐书》和《新唐书》中都有类似记载,隋朝大业之乱时,突厥始毕可汗咄吉即位。汉人中很多都去依附突厥。其时契丹、室韦、吐谷浑、高昌等国都臣属于突厥。窦建德、薛举、刘武周、梁师都、李轨、王世充等人揭竿起事,都尊崇始毕可汗。突厥有精兵近百万,强盛空前。甚至,《旧唐书》还说:“控弦百余万,北狄之盛,未之有也。高视阴山,有轻中夏之志。”
今天,面对这些记述,面对几乎是泛滥成灾的“泛突厥主义”,又称“大突厥主义”,我们完全可以说,所谓的“突厥族”在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,突厥不过是历史上活跃于蒙古高原和中亚地区的民族集团统称,也是中国西北与北方草原地区继匈奴、鲜卑、柔然以来又一个重要的游牧民族,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有着相同族源的人群,而是在一个集团称谓下的许许多多个分支。(文/路生)